使涷雨兮灑塵

「你要去哪？」他問

司機帶著我們拐過許多小巷
在這倦鳥歸巢的尖峰時間，我們的路程竟順暢無阻
對於職業是路癡的我來說，他跟神沒兩樣

司機開口閒聊著，說著早上六點就開工了，等等要回家吃飯
問著司機何處回？結果是相反的方向
頓時我有著歉意，或許遲著幾秒，司機已經到家了
但同時我也慶幸著，能夠知道他的故事

他說，以前是開阿囉哈的
但是看過太多高速公路的車禍
覺得太危險，於是跑來開計程車

還有開過砂石車，曾一天跑過東港漁港與其他地方（原諒我記性差）
「哇，那台灣你都走遍了，感覺很棒呢，那為什麼不繼續做呢？」我回

車子上了高速公路，他開車又快又平穩

「還是太危險啦」他搖搖頭
接著他換了個話題，提起了他的兒子
「他原本讀日校，又跑去讀夜校，過沒多久又跑回日校」

「這麼任性，為什麼呢？」我問

「他日校學一學覺得都會，就跑去讀夜校順便工讀」原本司機說
「其實我以前是開工廠的啦，當時經濟不好，所以他就工讀」後來改口

我看著後照鏡，他的眉宇間有著幾分歉意
我看著他，角色從司機變成一個父親

「反正他快畢業了呢」我回

「他比你大吧，他現在大四」司機說
「我也大四了啦，你兒子很棒呢，顧家喔」我回

「哀，可是他都不理我，講話很衝，跟他媽媽比較好」眉宇有著些許憂愁
「可能你工作時間比較長阿，不常相處而已」我安慰他

司機從後照鏡看了我一眼，眼神有點狡黠

「算了吧，他都只聽他媽的話....」
「不過沒關係，他媽聽我的話」

「不錯喔，食物鏈的最頂端呢」我大笑

「反正我能掌控的了他」他也笑了

他聳聳肩，轉了一下方向盤說到

「做父母的阿，總是希望小孩好，希望他們出門能平平安安的」
「接下來的人生他們只能自己過啦，我不會干涉他們的」

他又從後照鏡看了我一眼
我點了點頭，表示很認真在傾聽
心裡卻想著......他是透過我，在對著誰傾吐心事呢？

車子打了方向燈，從高速公路上下來，他換了個話題

「我在總統府工作過，就三十年前」
「現在是2015嘛，那就是1985年的時候，就是你現在的年紀呢」
「還從蔣經國手上領過獎」

「好厲害喔，你看我現在還只是個無所事事的大四生呢」我回

「哪有，我現在還不是在開計程車呢」
「我們以前有受過軍事訓練，戰爭時要負責把重要官員送到安全的地方，必要時必須犧牲自己的生命保護官員」
「就是你現在坐的位子（汽車右後方）」

默默回想了一下旦旦的汽車尊貴分布圖
「哇，我好受寵若驚阿」我答

紅燈了，他拉下手煞

「那些官員都80幾歲，然後我21歲，如果戰爭真的發生」

他從後照鏡對著我眨眨眼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啦」他笑答

「這樣才對啦，不要為其他人犧牲生命阿」我大笑著說

「也不是這樣說，當時的國民黨，把自己當成皇帝...」他說

「阿，下個紅燈右轉哦」

他打了方向盤，穩穩的轉彎，停在家裡樓下

「你有35嗎」
「我只有30哦」
「算你230吧」

我從他手裡接過錢
「你開車很穩，謝謝」我對著他真誠的道謝

「哎呀我以前在總統府工作呢，開車不穩？」他搖搖頭
「做這行的，開車一定要讓乘客安全到家啦」他的眼神透著自信

我把錢放好，抬起頭

他已經把後車廂的行李拿出來
在雨幕中站立的挺直

我接過行李，向他道別。
－－－－－－－－－－－－－－－－－－－－－－－－－－
我在茫茫人海中招手　而你停在我面前

「你要去哪？」

那些別人眼中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他們的悲歡與愛恨，我都記著

因為我害怕、害怕不小心在紅塵中迷失自我...
我必須牢牢記住，這些人的故事

「你要去哪？」

我人生的軌跡，會因你的故事產生變化
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後，這份緣會以別種形式在我面前結果

「你要去哪？」

「我要去....」